杨宪益先生近照(2009年7月) 摄影 裴正
杨母徐剑若租住的是中央大学罗家伦的房子。她本反对儿子与洋人结婚,但与戴乃迭相处一段时日后,觉得戴乃迭通情达理,十分贤惠,便接纳了。罗家伦爱才,听说杨宪益要到西南联大,便动员他们到中央大学教书。杨母担心儿子到昆明后的安全,也希望他们留下。他们夫妇被分在中大柏溪分校。初回中国,杨宪益夫妇很不适应,杨宪益仍按自己的行事风格处世,“经常毫无禁忌地对学生谈论任何政治问题,因此被学校当局视为危险的自由主义分子。”杨宪益在自传中如是说。一次有学生问戴乃迭对三青团的看法。戴乃迭直率地说,她从来不喜欢这一类组织,因为这使她想起纳粹的盖世太保。这话传到学校当局耳中,当时的英语系主任张沅长(罗家伦内弟)怀疑她是英国共产党的特务。“要不,一个英国的年轻漂亮的女郎,决不会下嫁给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国穷知识分子的。”学校当局乘他们夫妇上课的当儿,多次秘密搜查他们的住所。
第二年夏天,学校拒聘戴乃迭。戴乃迭晚年在她未完成的自传里说:“数年之后,已经解放了,中央大学迁回南京,更名为南京大学。学校里发现一张黑名单,上面有我的名字,下面还有小注——‘英国共产党员’。这让我的同事们又是惊讶,又觉得好笑。”(1950年前后戴乃迭在南京大学执教)
1941年2月16日,杨宪益、戴乃迭以及杨的大妹妹杨敏如与罗沛霖在重庆同时举行婚礼,中大校长罗家伦与南开校长张伯苓(杨敏如是南开教师)为两对新人证婚。教育部次长杭立武(留英派)是戴乃迭父亲庚款基金会的同事(同为理事),也被邀请。婚后不久,杭立武宴请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同席者都是国民党高官:财政部长孔祥熙与夫人宋蔼龄、国防部长何应钦夫妇以及美驻华大使夫妇。“我们俩是席中唯一的没有官方身份的人。”席间,杭立武表示希望杨宪益加入国民党。杨宪益说:“‘君子不党’,这是孔子的话,所以我不加入。”婉拒。
婚后,戴乃迭与杨宪益应贵阳师院之邀去教书。贵阳地处边远,生活艰苦,医疗条件差。不久,戴乃迭有了身孕,母亲塞琳娜要她到成都分娩,介绍她到齐鲁大学执教,校长是塞琳娜的朋友。戴乃迭到成都后,齐鲁大学校长易人,原聘书作废,不得不去条件更艰苦、薪金更微薄的光华大学。儿子是1942年8月出生的,杨宪益为其取名“烨”,有光辉灿烂、明盛美茂的意思。杨烨的出生,给小家庭带来了无限的快乐。无奈工资低物价贵,日子过得相当拮据。戴乃迭初为人母,不会带孩子。杨宪益晚年回忆说,乃迭不会抱孩子,就老把孩子这么夹着,嘴里叼着烟卷,可怜啦,那小孩像一个小狗一样,是趴着睡觉的。那两年,他们夫妇为了生计,带着幼小的儿子坐拉货的“黄鱼车”在川滇公路上倒腾了七八次之多,杨宪益还当了一次有惊无险的人质。直至1943年秋,经卢冀野(卢前)介绍到梁实秋主持的北碚国立编译馆工作,生活才有转机。杨宪益、戴乃迭联手,历时3年将《资治通鉴》译成英文。走翻译之路这一选择,改变了他们后半生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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