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犹他州“天然石桥国家纪念地”的欧瓦巧桥上空
在西非的布基纳法索,农民在自家农田附近与人小聚,火光与数不清的星星照耀着他们。
如果人类真的在月光和星光下感到安然惬意,我们便可高高兴兴地走进黑暗中去,午夜的世界在我们眼中也将如地球上大量夜行性动物所见一样清晰。但实际上我们却是昼出夜伏的动物,生得一双适于在日光下生活的眼睛。尽管大多数人对这一点不以为然,正如我们也不怎么把自己视作灵长类动物、哺乳动物或地球生物一样,但它仍是一个基本的进化事实。唯有这个事实才能解释我们对黑夜所做的一切:我们用光线将它填满、改造了它,使之能够“接待”我们的夜生活。
这种人工改造无异于在河流上筑起大坝,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伴有恶果,叫做“光污染”,科学家现在才刚刚开始研究它造成的影响。光污染主要是照明设计不当的结果,人造光外泄或向上射入天空,照到了本不该有光的地方,而不是只将光线集中在地面上需要照明的位置。设计不当的照明方式褪去了夜的黑暗,令许多生物(包括我们自己)所适应的光照水平及节律发生了重大改变。在人造光泄入自然界的地方,必会有某种生命过程——迁移、繁殖、摄食——受到影响。
在人类的大部分历史中,“光污染”这个词都毫无意义。想象一下,大约在1800年的时候,选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步行去伦敦。那时它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有将近100万人,他们一如往常地用蜡烛、灯心草、火炬和灯笼这些简陋的照明工具。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处房子里点着煤气灯,而在街道和广场上设置公用的煤气灯,还是七年以后才有的事。当你走到离伦敦几公里的地方,说不定还没等看到城里那片暗淡灯光,倒先闻见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火烛味儿。
如今,从照明过度的城市和郊区,以及亮如白昼的高速公路和工厂散发出的光线再经过反射和折射,令大多数人无可避免地生活在光线交织而成的穹顶之下。夜幕下,几乎整个欧洲都犹如一团由灯光构成的星云,美国大部分地区和日本全境的情况也是如此。在南大西洋,单单一支捕鱿鱼船队用来吸引猎物的金属卤化灯的光芒,从太空都能看到——事实上,它比布宜诺斯艾利斯或里约热内卢这样的城市发出的光还要亮。
现在,似乎大多数城市的夜空都看不到星星,剩下的只是一片空茫的灰霾,仿佛反乌托邦科幻故事中的城市光景,映射着我们对黑暗的恐惧。我们已如此习惯无处不在的橙色光晕,那种没有人工照明,连金星的光芒都能在地上照出影子的黑夜原貌,似乎已是我们根本无法体验,甚至不能忆起的了。然而,在城市灰暗的夜空之外尚有整个宇宙,它的光辉丝毫未因我们挥霍的光线而减弱。数不胜数的明亮恒星、行星和星系,在看似无边无垠的黑暗中熠熠发光。
我们点亮黑夜,仿佛当它是一个无人占领的国度,这可是大错特错。仅在哺乳动物当中,夜行性物种的数量就很惊人。光是一种强大的生物作用力,它对许多物种都有着磁力般的作用,目前,特拉维斯? 朗科尔和凯瑟琳? 里奇等研究人员正在对该过程进行研究(他们共同创办了总部在洛杉矶的“城市林野组织”)。科学家说,一些鸣禽和海鸟会被陆地上的探照灯或海上钻油平台的废气火焰“俘虏“,围着这些发光体一圈一圈地飞上几千次,直至精疲力竭坠落下来,可见光线影响之强。在夜间迁徙时,鸟儿很容易撞上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尚未发育成熟的小鸟在首次迁徙中撞上楼房的几率更高。
当然,还有成群聚集在街灯周围的昆虫。捕食这些昆虫群已经成为许多蝙蝠的生活习性。瑞士的一些山谷在安装路灯后,当地的小菊头蝠就开始消失,这也许是由于山谷忽然被借光捕食的伏翼蝙蝠所充斥。其他夜行性哺乳动物——包括荒漠啮齿类、狐蝠、负鼠和獾——在永久的如同满月般的光污染中觅食要愈加小心,因为它们更容易被捕食者发现。
一些鸟类,比如乌鸫和夜莺,会因人造光的干扰而在异常时段发出啾鸣。科学家已证实,因人为光照延长的白昼和缩短的黑夜,促使多种鸟类的繁育期提前。并且,延长的白昼增加了捕食时间,会对鸟类迁徙日期造成影响。一群在英格兰过冬的小天鹅因为脂肪囤积的速度比平常更快,致使它们返回西伯利亚的迁徙也随之提前。问题是,迁徙和鸟类其他的行为一样,是一种精确定时的生物行为。过早出发可能意味着过早到达,无法赶上最佳的筑巢期。
筑巢的海龟显现出一种趋向暗处海滩的天性,如今它们却越来越难找到筑巢之地。新生的小海龟原本会被反光能力强的明亮海面吸引而去,现在却被沙滩后的人造光搞得晕头转向。仅在佛罗里达一地,每年就有数十万只小海龟因此丧命。生活在灯火通明的公路附近的青蛙和蟾蜍,受到比正常亮度高出100万倍的夜间光照干扰,生活习性几乎全乱套了,包括青蛙在夜间的求偶大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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