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

国际现代化的相互作用，受到国际体系的结构制约，也受到国际制度和国际观念的影响。国际体系、国际制度和国际观念是相互影响的。有些时候，国际观念的变化催生了新的国际制度；新的国际制度的建立，不仅包含新的国际观念，而且成为衍生新的国际观念的温床。国际制度和国际观念的变迁，是国际现代化研究的基本内容。

根据制度经济学家的观点（诺思 1999），制度是规范人类行为的规章、程序、伦理道德和习俗的集合。在本报告里，国际制度指现代化过程中与国际互动相关的各种制度，包括法律、规定、文化规范、伦理道德和社会习俗等；国际观念指现代化过程中与国际互动有关的各种观念，包括国际思想、国际理论、国际文化、国际伦理和国际惯例等。国际制度和观念的变迁是非常复杂的，发生在不同层次和不同时空里，需要专题研究，本报告仅作概要性的叙述。本章第一节关于文明时间的分析，为国际制度和观念的时序分析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框架。

1、国际制度的时序分析

如果说世界现代化是从18世纪开始的，那么现代化的国际互动，肇始于18世纪。但是，人类不同部落、不同民族和不同国家的相互作用，可以追溯到人类诞生的时代。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国际制度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从单个领域到全部领域，不断演化和变革。在很大程度上，国际制度是强者与强者、强者与弱者、弱者之间、先进者与先进者、先进者与落后者、落后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和谈判妥协的结果；在很多时间，国际制度比较多地体现了大国或发达国家的意志和利益。所以，全面公平的国际制度，到目前尚是一种理想。

（1）国际制度的历史变迁

现代化是文明发展的重要阶段。从人类诞生到20世纪中期，人类文明先后出现了三种基本形态，它们是原始文化、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目前，人类文明的发展前沿已经进入知识文明阶段。在不同文明阶段，国际制度有不同内容和特征（表1-48）。国际制度是关于国家之间的相互关系和相互作用的规则和体制，没有国家就没有国际制度。所以，原始文化时代没有国际制度，只有部落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口头约定。农业文明时代是国际制度的起点。

首先，农业时代的国际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农业时代是一个武力决定命运的时代，国家之间的关系由武力大小来决定。农业帝国体系和朝贡体系是一种典型的国际政治制度，国家联盟是一种普遍和易变的国际关系。1648年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首次承认国家独立主权，用国际会议和国际条约解决国际争端，建立国际条约履行机制，成为欧洲现代国家体系和现代国际关系的开端。外交制度、国际经济、社会和文化制度也在逐步形成和发展，如贸易、税收、移民和殖民制度等。

其次，工业时代的国际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工业时代是实力决定命运的时代，国家之间的关系由实力大小来决定。工业时代的国际制度的发展，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在18世纪，代表性的国际制度有三种：一是亚洲的朝贡制度；二是欧洲的国家体系制度，是《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产物；三是欧洲的殖民地制度。它们都是农业时代国际制度的延续。在19世纪，欧洲先后出现了维也纳体系（以维也纳和会的《最后议定书》为基础）和巴黎体系（以《巴黎和约》为基础），欧洲的殖民帝国体系和亚洲的朝贡体系是两种国际体系；自由贸易的思想开始影响国际贸易制度。在20世纪的工业时代，以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为历史特征，国际制度走向成熟，政治制度有世界大国体系（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和冷战体系）、雅尔塔体系、联合国体系、国际法、区域性国家联盟和外交制度等，经济制度有关贸总协定、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社会制度有国际组织、国际航运、国际通信和国际移民制度等，文化制度有国际体育、文化交流和国际旅游制度等，生态环境制度有《捕鲸公约》和《南极条约》等。

其三，知识时代的国际制度。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前沿进入知识时代。在很大程度上，知识时代是知识生产和应用能力决定命运的时代，国家之间的关系逐步由创新能力大小来决定。目前，知识时代的国际制度正在形成之中。国际政治制度涉及联合国体系、国际维和、军控、裁军、人权、恐怖主义、国际法、外交和政府间组织等。国际经济制度有世界贸易组织、区域自由贸易和发展援助制度等。国际社会制度有国民待遇、引渡公约、涉外继承和国际移民制度等。文化制度有知识产权、文化和自然遗产保护制度等。生态环境制度包括海洋、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公约等。知识时代的国际制度，更加关注发展、和平、人权、知识产权、生态环境和自由贸易等问题。

（2）21世纪初的国际制度

简单地说，现代国际制度是规范和约束现代化过程中的国际行为的有关规则和惯例。现代化是不同国家追赶、达到和保持世界先进水平的国际竞争。迄今为止，国际体系是无政府的。在无政府条件下，国际竞争和国家之间的冲突、交流和合作，有一个从无规则到有规则，从随意到有惯例可依的过程。这些国际制度在逐步演变，并发生在现代化的各个领域。

首先，政治领域的国际制度。目前的国际政治制度，是工业时代和知识时代的政治制度的集合，联合国体系、区域国家联盟体系和政府间国际组织是它的三大基石。关于国际战争、国际维和、领土和主权、外交、人权、联合国和国际关系等的大量国际法和国际条约，已经超过3万多条（汉得森 2004）；政府间国际组织（IGO）超过900多个（UIA 2006）。这些已经存在和将来新产生的国际政府组织、国际体系、国际法和国际机制，就构成国际政治制度的主体。当今国际政治的最大特点是无政府状态，或者说是国际法有限约束的自组织国际社会，国际政治制度缺乏全面执行的机构和能力。毫无疑问，联合国是最有影响力的国际政治组织（图1-49），她的前途和改革，已经引起广泛讨论。在一个无政府状态的国际体系里，联合国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尽管她的表现还差强人意。

其次，经济领域的国际制度。国际经济制度主要包括经济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国际条约、国际机制和国际组织等。经济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和国际条约涉及国际贸易、投资、债务、金融、关税、跨国公司和国际援助等。国际条约既是国际法的重要来源，也是国家之间和国际组织间的一种经济规则。国际组织包括世界性的经济组织，如联合国有关经济组织、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等；也包括大量的区域性经济组织，如欧盟、北美自由贸易区、亚太经济合作组织等；还有大量的非政府经济组织，如各种国际行业协会等。

其三，社会领域的国际制度。国际社会制度主要包括社会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国际条约、国际机制和国际组织等。社会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和国际条约涉及国际移民、涉外民事关系、涉外继承、引渡、难民、国民待遇、国际航运、国际通信、土著居民、妇女和儿童、卫生和疾病控制、国际救助、防灾减灾、国际犯罪和消除贫困等。国际组织包括社会领域的政府间和非政府组织，如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难民署、国际劳工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联合国人口基金、联合国妇女发展基金、国际行警组织、国际红十字会和国际海事组织等。

其四，文化领域的国际制度。国际文化制度主要包括文化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国际条约、国际机制和国际组织等。文化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和国际条约涉及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知识产权保护、教育合作、科技合作、体育合作、文化交流和国际旅游等。国际组织包括文化领域的政府间和非政府组织，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国际科学联合会、第三世界科学院、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各个学科的国际学会和各种行业协会等。

其五，生态环境的国际制度。国际生态环境制度是近年的发展热点，主要包括生态环境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国际条约、国际机制和国际组织等。生态环境领域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和国际条约涉及海洋、极地、湿地、太空、生物多样性、濒危动植物、自然保护区、荒漠化、环境污染、臭氧层、气候变化、生物圈、环境标准和生态环境合作等。国际组织包括生态环境领域的政府间和非政府组织，如联合国环境署、世界气象组织、全球环境基金、世界自然基金、世界水委员会、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国际捕鲸委员会、绿色和平组织、有关的国际学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