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憾城乡二元体制未改

“还叫农民工没有道理，这让他们享受不了改革成果”

羊城晚报：今年是改革开放30周年，这30年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厉以宁：30年来，中国改革开放取得了突出的成就。让我最满意的，我看有这么三个。

第一个是农村的家庭承包制。在当时条件下，它要通过农民的积极性调动来促进农业生产，打破从前人民公社下大一统农业的情况。安徽凤阳小岗村我去看过，在展览室里还陈列着当初18户农民摁了手印签的协议，协议上有一句话，如果谁被抓了，其他各家有义务把他们家的孩子抚养成人，也就是说，是冒着危险来搞的，但推广之后，几年之内中国市场的东西就多了，多年不见的香油、花生米、鸡蛋、猪肉全有了。

第二个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的国有企业的股份制改革。由于股份制改革的推进，中国有了证券市场，尽管在当时它还是很不完善的，但毕竟为国有企业改革和证券市场开辟了道路。

第三个是民营经济的兴起。当初也是冒着各种责难发展起来的，一直到民营企业不断成长以后，大家才感到民营企业的确至关重要。就业是谁帮助解决得最多？是民营企业！70％以上的新增劳动力岗位在民营企业，很多城市的税收很大部分是民营企业提供的，我们的出口很多是民营企业起的作用。

羊城晚报：那还有什么遗憾没有？

厉以宁：第一个遗憾，就是城乡二元体制基本上没有触动；第二是国有企业改革过程当中也存在着问题，比如行业垄断；第三个问题是，社会保障制度由于种种原因，推行得极慢。

羊城晚报：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

厉以宁：城乡二元体制不改的话，始终存在农村户口、城市户口。叫农民工没什么道理呀，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做了那么多年，怎么还叫农民工？这种状态使他们享受不了改革开放的成果，所以这个改革要加快。

垄断不打破，民营企业起不来。

还有，社会经济发展的最终方向，是要建立一套社会保障体系，诸如养老、就业、医疗等，这样才能建立和谐社会。

羊城晚报：那是不是意味着高福利？

厉以宁：福利的高低应该适合国情，也不能希望什么都全包，我提的是基本上建立福利制度。因为现在是工业化中期，经济不发展，哪有条件？！中国也没有建立高福利，而是低保，但医疗改革、教育改革是最基础的。

羊城晚报：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说，中国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数已由改革开放前的0.16上升到目前的0.47，不仅超过了国际上0.40的警戒线，也超过了世界所有发达国家的水平。

厉以宁：这个问题说了好多次了，外国人是算不准的，不懂中国国情。城乡二元体制下，农民有宅基地、有承包地、有自留地，只考虑货币收入，怎么算？！基尼系数比印度还大，怎么可能？

雪灾教训：突发决策能力要加强

“为何不储备一些发电机？湘粤间为何不多几条通道？”

羊城晚报：说到雪灾，现在不少人都在反思，您认为它留给我们最大的教训是什么？

厉以宁：第一，政府要有一套应付复杂环境、突发事件的能力。管理中的决策有两类，一类叫程序化决策，一切按规范制度办；另一种是非程序化决策，专门应付突发事件。管理者两种能力都要具备。这是很大一个教训。

第二，建立一套完整的机制。什么情况下启动什么样的机制，保障渠道的畅通，得有一套详细的规范。

第三，作为每个地方来说，必要的物资储备是必须的。例如说，这次如果很多地方都有一些柴油发电机，湖南郴州不会停那么久的电吧！还有广东到湖南的通道，多几条不行吗？

这次广东的干部和群众表现不错，遇到这样没见过的大事，像2003年的非典、2008年的雪灾，都是从来没见过的，这都是一种考验、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