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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末以来,国际政治安全局势的最大风险就是伊朗局势的恶化。随着国际原子能机构发布伊核报告,伊朗多次举行军演并发出封锁霍尔木兹海峡警告,美国核航母集聚海湾地区,以及欧盟通过对伊朗石油禁运协议,围绕伊朗核计划的局势骤然升级。尽管对伊朗发动全面战争的概率很小,但中东局势错综复杂,国际原油价格仍将维持极高的风险水平,而这将进一步拖累本已经十分脆弱的世界经济复苏,中国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一、制裁伊朗背后:美国欲寻求在中东新的利益架构
二战后至今,美国一直都在谋求世界的霸主地位,并试图建立在其主导下的世界政治经济新秩序,中东作为美国建立新秩序的战略要地,备受美国重视,苏联解体后的十多年的时间里,美国一直在一个“无级的中东”享受着“没有竞争的霸权”,然而这一切正在发生改变,这是美国打击伊朗的根本原因。
(一)美国为维持自始以来在中东获取的巨大经济、石油等战略利益。美国政府曾多次系统阐述其在中东的重大战略利益:一是石油利益。半个世纪来,美国海军始终在波斯湾附近保持大量军舰。所有这一切,旨在中东地区丰富的石油资源。中东探明的石油储量达1000亿吨,占全球总量的60%;二是国家安全利益。主要包括:美国提出的“遏制激进民族主义国家的挑战,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打击恐怖主义活动”等方面;三是中东主要盟国的安全,尤其是以色列和海湾君主国的安全。以色列和海湾君主国的事关美国在中东战略部署,也是美国维护海湾及中东安全的保障线。四是经济利益。中东国家大部分十分富有,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具有广阔前景的商品和劳务市场。多年来美对中东地区的出口额均在百亿美元以上,并呈上升趋势。五是军火贸易。中东一直是世界重要的军火贸易市场。据统计,上世纪八十年代中东各国军费开支总额高达6000亿美元,中东武器交易额占世界军火贸易的三分之二,是世界最大的武器销售市场。为了维持国内庞大的军火工业和赚取丰厚的利润,美国与西方国家在中东军火市场上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从1990年底到1992年初,美就向中东地区出售了价值190亿美元军火。此后,美还同中东许多国家签订了上百亿美元的供货合同,市场前景十分诱人。
(二)美国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霸主地位受到严重挑战和冲击。美国在世界能源格局中的霸主地位主要体现在三方面:首先,石油美元的霸主地位。1975年美国与OPEC达成用美元为石油定价的协议,将美元与石油便绑定在一起,世界石油交易大多以美元计价和结算;其次,石油价格的制定权。20世纪80年代以来,纽约商品交易所和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几乎垄断了全球范围的主要石油期货交易,主导了世界石油价格的话语权。再次,石油资源的控制权。美国是世界第一大石油消费国,其石油消耗量占全球消耗总量的42%。作为国际能源市场上的重要参与者,长期以来美国将其能源政策置于全球战略中的重要位置,美国的资金几乎涉足全世界所有产油气的地区和国家。目前,美国通过军事打击、经济合作、投资、协商对话等手段实际控制着中亚、中东、西非和北美地区将近70%的石油资源。
伊拉克战争后,尤其是进入2006年,面对国际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一些产油国基于自身经济实力的提升和地缘政治方面的考虑和中国、印度等重要的原油进口国开展了一系列富有成效的双边石油勘探、开采和贸易合作,成立了一系列以欧元或本国货币计价的石油交易所,并在石油交易中越来越多地考虑使用欧元定价,以稳定提高自己的收入和增强在国际石油市场上的话语权,减弱美国的控制与掠夺。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更进一步削弱了美元的地位,美国的霸主地位受到挑战和冲击,美国欲重塑霸主的意愿愈发强烈。
(三)经济、能源增长重心加速东移成为美国战略调整的重要原因。随着亚洲等新兴经济体的快速崛起,经济、能源增长的重心也开始加速东移。从现有的石油需求结构来看,美国以 21.7%的全球占比位于第一,而中国则紧随其后。在全球十大石油消费国中,“金砖四国”都位列其中,并将成为未来石油需求增长的主要推动力。按照BP世界能源统计的数据,在2000至2010的十年间,世界基础能源(包括石油、天然气、煤炭、水电和核电,未计入新能源)消费总量的年增率为2.67%,北美、欧洲和独联体地区的这一增长率仅为0.20%,亚太区(不包括独联体和中东)这一数字为6.34%,而这其中居前列的是中国和印度。这使两国占世界能源消费量的份额由2000年的9.02%和3.44%,分别提高到2010年的20.82%和4.38%,这样美国等发达经济体对新兴经济体的能源需求的抑制和反抑制争斗逐步展开,因此,控制了伊朗,就掌控了“世界油管”的开关,就等于控制了严重依赖中东石油供给的新兴经济体,等于断了新兴市场的石油“通路”。
与此同时,美国正抓紧战略东移,一方面美国越来越多的介入亚太事务,欲以APEC代替东盟,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干扰和取代东盟与中、日、韩(10+1、10+3)日趋发展的自由贸易区。而另一方面,美国“新军事战略”宣称不再参与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进行的旷日持久的大规模维稳军事行动,也不会同时进行两场大的战争,而是要集中精力打一场主要的战争并拥有部署兵力的能力,以遏制另一个主要的潜在对手发起另一场大的冲突,即“1+战略”。
可见,打击伊朗是美国新军事战略的近期目标,遏制潜在对手中国是美国新军事战略长远目标。美国新战略报告中的“突破中国、伊朗等国家‘阻止美国进入南海、波斯湾及其他战略地区的任何行动’”,毫无疑义地把矛头直指这个地区。因此,只有扫除伊朗的障碍,美国才可能进一步推进它的“亚太新战略”,从而尽可能延长美国的全球霸权。
(四)伊朗危机是美国等西方体系诸国试图加强对中东地缘控制的最后努力。在2011年初席卷几乎整个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之春”革命虽然以其表面上的“民主化”而为诸多西方媒体交口称赞,但掩盖在“民主化”背后的却是西方势力在这一地区控制力的逐步消退。而在这种情况下,伊朗相对优势的经济军事力量与政治地位就成为了其在该地区的核心优势——这种优势对于长期以来一盘散沙的阿拉伯世界而言,无异于是一个主心骨和强心针。种种迹象表明,在业已发生的伊斯兰革命中,中东伊斯兰各国已经出现了广泛的向伊朗靠拢的倾向。这种倾向对于一直意图控制该地区的西方体系诸国而言,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因此,表面上看是伊朗核武器计划以及石油资源问题而爆发的伊朗危机,实际上,伊朗危机可以看做是摇摇欲坠的西方体系诸国试图加强对中东能源产地控制的最后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