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琏担任全国政协委员之职十五年,此次刚刚卸任,但依然对即将召开的两会非常关心,他在接受本社记者采访时表示,希望在新一届政协中也能多听到谔谔之音。在政协临别时我曾经对大家说,“我们政协要多反映不同的声音。政协不要赶风头,不要说一面的话,不能什么风头来了说什么话。”
因为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观点鲜明的提出意见,吴敬琏曾在公众票选的几届中国经济年度人物中折桂,并被喜爱他的人称为“中国经济界的良心”。
近年来,吴敬琏曾因提出春运票价应上浮、征收燃油税等观点,令自己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有人曾提醒吴敬琏不要发表明知会挨骂的征收燃油税的意见,那时还是政协委员的吴说,“怕挨骂就不要当政协委员”。
他希望,社会大环境中也能形成一种冷静的讨论气氛,允许百家争鸣。他认为,经济学家所秉持的原则应是思想自由、学术独立。所谓“三个经济学家会有五种观点”是正常的,舆论一律只能扼杀学术创新。
吴敬琏说,“理末易明,善末易察。”“很多问题的现象和本质是不一致的,群众的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也是不一致的。”他说,“有些情况,像多发钞票,从短期看是对百姓有好处的,从中长期看却是有害的。只有提倡理性思考、相互切磋,才能使我们的认识更正确和全面,提出的解决办法也会更加有效”。
对于当前中国经济改革面临的形势,吴敬琏的判断是,“世界经济转向下行趋势,长期景气不再。我担心有着不少内在缺陷的中国经济系统如果不能强身健体的话,外界有个小的波动就会受不了。”
吴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曾一再引用狄更斯在《双城记》中的开篇名言,形容当前中国经济正处于“两头冒尖”的状况——成就巨大,但是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对于当前中国出现的消费物价指数快速上升以及房地产、股票、收藏品等资产泡沫的问题,吴敬琏认为,这主要是由内、外两个方面的失衡引起的。内部失衡主要表现为,过度投资而消费不足。外部失衡主要表为,国际贸易和国际收支的双顺差,外汇存底的大量增加。
从二00三年底开始,包括吴敬琏在内的一些经济学家就观察到,由于采取投资拉动的增长模式,中国经济出现了政府主导的投资过热。二00六年,他们又提出,如果不及时调整出口导向政策和进行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势必造成货币超发,流动性泛滥,导致消费物价和资产价格膨胀,威胁金融体系的稳定。所有这些,都属于“曲突徙薪”之论。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经济学家们也进行过一次关于经济是否过热的争论。有人问吴敬琏他是“过热派”还是“不热派”,吴回答说,“我是曲突徙薪派。”
“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宾”。在成语故事里,那些防患未然的意见易被忽略。吴敬琏说,“我不在乎什么受赏。我只希望能及时解决问题。”
在自己的预言“不幸而言中”后,吴敬琏再次强调为中国经济去“火”的根本出路在于全面推进改革,尤其是执政方式的改革和政府职能的转变。
吴敬琏认为,党政领导机关最重要的职能应当是要努力推进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他赞成一些经济学家说的,对好政府有两个要求:一是有限,二是有效。“有限”是指政府应当专注于提供公共产品,而不应当是“全能”的。应当给市场提供秩序,提供稳定的宏观经济环境、基本的社会保障和其他条件,而不应当去处理微观经济事务,更不应当在市场上有自己的利益。“有效”是指政府工作人员应当廉洁奉公,办事有效率,低成本地提供公共产品。
对于政府最近对一些商品的价格采取管制措施,吴敬琏有自己的顾虑,希望它不会变成长期性的。市场经济的价格问题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价格总水平不能大起大落,这样才能保持宏观经济和人民生活的稳定;另一方面,个别商品的价格必须充分灵活,这样才能谈得上市场调节。物价总水平上涨的原因是货币过量发行,所以“政府要保证物价总水平的稳定,办法只能是控制货币发行”。他认为,物价并不是仅靠限制就能限制得住的。而且,一旦把价格管住了,市场就难以发挥作用,经济结构就难以优化。这将导致中国现阶段的很多经济问题根本解决的困难。
结束十五载政协委员任期后,吴敬琏表示,他今后最好淡出媒体视野,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学术研究和教学工作,但自己还是会在其它场合去说,把他对中国经济的观察和理解,系统地发表出来。
说起过往的毁誉,这位现年七十八的长者一语带过——“我现在还是曲突徙薪派。”
吴敬琏的女儿曾希望父亲能在退休后重拾年轻时的爱好——木匠。不过,这位女儿后来也说,怕就怕父亲的使命感和危机感使他不能放松,犹如舞蹈者永远也脱不下来的“舞鞋”,缠绑在父亲脚上,鞭策着他,一直会认真地“舞”下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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