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俑保护的突破性进展
1974年3月,陕西临潼村民在秦始皇陵园东侧1公里处打井时,发现了一些陶俑残片及铜镞、弩机等文物,随即一位回乡探亲的新华社记者知道消息后给中央写了内参,有关领导人决定进行考古发掘,4年后兵马俑博物馆建成开放。秦兵马俑遂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有关专家认为,兵马俑在重见天日后的35年里,其保护和研究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的一个成功的典范,取得了很多成果。在吴永琪看来,这些成果中最重要的首先是确认了兵马俑坑的性质,肯定了其为秦始皇的陪葬坑,因为这意味着临近的“大土堆”就是秦始皇的地宫所在。
“近年来很多原来不是搞考古的人也参与到兵马俑、秦陵研究中,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多学科的研究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在这个学术大潮中,难免会有一些出新的观点,有些我们暂时不能同意的观点,比如说对秦始皇陵的真伪、对兵马俑坑的性质、对它所陪葬的墓主的质疑。不排除有些先生想吸引眼球,但我们搞研究不会受到干扰。”他说。
“现在看来兵马俑就这3个坑了。它们是负责保卫秦始皇灵魂的地下武装力量,总共将近8000件兵马俑,已经出土的约占1/4。”
兵马俑的出土和研究也证实了很多历史事实。比如史籍记载秦代有种制度叫“物勒工名”,这种管理方式在兵马俑上得到印证——目前已在出土兵马俑身上发现了70多位秦代工匠的名字。
在研究之外,秦俑保护方面的进步是吴永琪最引以为豪的。“从我这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它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是彩绘的保护,第二就是土遗址的保护。兵马俑坑是由兵马俑和坑两个概念组成的,坑是兵马俑的载体,本身也是很庞大的古代建筑,但发掘初期俑坑隔墙的裂缝曾长达几十米,宽处可放下一个拳头。”
“如果坑没有了,你把兵马俑搬到英国搬到美国搬到日本,它就仅仅是一件艺术品。只有兵马俑和坑在一起的时候,里面包含的文化信息才是最本真的。”
吴永琪分析道,兵马俑做好后埋下时间不长,就遭遇山洪进灌,后来起义部队入关后,还将部分俑坑打开捣毁焚烧。“这样的话,当我们在2200年以后,再次发掘的时候,很多秦俑出土就没有彩绘了。但是,被洪水淤土淤住的地方,一些陶俑身上有大量彩绘。这使我们知道秦俑原来都有彩绘。”
经过吴永琪领衔的研究团队多年研究并进行国际合作,彩绘保护在1997年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三年后,这种技术从对几个陶片进行加工,扩大到整体修复陶俑时取得成功。2004年,这项技术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目前,应该说在彩绘保护方面我们是有办法的。我相信还会找到更好的办法。”
吴永琪说,陶俑在地下埋了2200多年,发掘时无论有无颜色,都必须假设它有颜色,要一点点地剥土。因为颜料在土上的附着力要比在陶俑上强百倍,所以把土剥掉、把颜色保留下来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艺。“我们有一个绿面俑头,非常珍贵。脸为什么是绿的,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说法。这个俑头是一个研究员剥了一个月才剥出来的。”
他表示,关于俑坑土遗址的保护,从一开始的工程加固,到后来研制的化学加固剂和渗透剂,现在也暂时可以放心了。
“我一直强调,文物保护不是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而是在静态下尽量延长它存在的时间。我认为,对文物最终的保护要依赖于数字化技术,把文物的形状、数字标本永久存起来。兵马俑彩绘如果不保护,当时就会完。保护了,至少十年二十年没问题,我认为在未来二三百年也没问题。将来科学发展了,人们会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们采取的方法都是可逆的,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办法不会成为后人采取新手段的盾牌。”
“兵马俑这么多,卖几个嘛”
已经退休5年的秦俑馆前馆长袁仲一形容自己过去守望秦陵的日子就像“坐在火山口”,因为守护和保护文物国宝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说,秦陵地宫里一定非常壮观,甚至超出人们的想象,因为仅目前零星发现的地宫周边的陪葬已经足以惊世骇俗。
“兵马俑暂且不论,像这几年发掘出来的铜天鹅,做得多柔美!陵墓周围有这样好的东西,我觉得陵墓里的东西更加精彩。这些精彩的东西最好不要在我们的手里毁掉。我们不能着急,要把这秘密一代代地传下去。如果秘密到了我们这一代揭开了,那我们就失去了更多揭开秘密的可能性。我们应该留给后代一个研究探索的空间,这是一个历史的使命和责任。”他说。
袁仲一强调说,从科学的角度看,挖掘秦陵地宫的时候必定会破坏地宫上面的封土,而封土是用夯土一层一层打起来的,两千多年下来本身就是文物了,是一个很重要的遗迹。“这个封土两千多年都没有动过,现在挖掉太草率了。有人提出打个洞进去,这是盗墓贼的做法,在考古上是不允许这样搞的。还有人建议说把封土像切西瓜一样刨开,这样破坏就更大了。对于文物来说,主动开发就是一种破坏,一动就把它的完整性破坏掉了。”
作为秦俑馆最早的工作人员之一,袁仲一曾不止一次面对“兵马俑能不能卖掉一些”的询问。他还碰到过许多正在参观的游客说:“兵马俑这么多,卖几个嘛,国家急需用钱。”
袁仲一表示:什么都能卖,兵马俑不能卖。“这样顶级的文物跟领土一样,有个主权的问题。这是牵涉到民族情感的问题,也是一个民族自尊心的问题。”
也有人问他,听说国外的技术比我们先进,能否和国外合作进行秦陵地宫的探测?他的回答是:“在考古上我们也有一些国际合作,但目前主要偏重于文物保护方面。关于同国外合作探测秦陵内部秘密的问题,我只能说,秦始皇陵探测这个话题太敏感,太重大,牵涉到民族情感的问题,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自己把它做出来。”
在他看来,一个比较理想的状态是:在未来,在不动秦陵的基础上,人们可以用更加现代化的手段去探测秦陵地宫里面的秘密。“也许有一天,我们不用挖秦始皇陵,但是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它的结构、格局、里面的一些内容,然后我们可以做一个展示。”
不要怀着挖宝的心态
作为陕西这一地下文物大省的文物局局长,赵荣把公众对历史奥秘的好奇看作是一种文化寻根的愿望,是文物事业发展的积极动力。但他更希望公众能够从更加科学的角度看待发掘问题——如果发掘出来的东西不能长期保留的话,发掘就等于破坏。
“如果我们这一代把前代的东西都挖完了,我们对子孙后代是无法交代的,这是不负责任的态度。我们应该更加重视科学引导大众对文物的喜好,引导大家对已有的文物进行文化内涵的挖掘,而不是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挖宝的心态上。”他表示。
在赵荣看来,如果仅仅是为了猎奇,那就根本不值得去打开秦陵,因为和民族的历史长河相比,个人的猎奇应该服从于一个时代的历史责任。即使为了学术研究,也不是只有打开秦始皇陵才能够研究清楚。在未来,即使技术已经很进步了,开挖陵寝仍然存在很多风险,因为一旦空气进去,马上就会有不少东西来不及用技术去保护就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会有很多珍贵的东西在我们发现它们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有人说,打开秦陵能吸引多少游客啊。实际上,任何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吸引力都是有限的。只有永远不打开,魅力才会永远。打开就意味着吸引力的消退,马王堆女尸的出土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令赵荣和他的同事们担心的是,目前仍有不少部门和民众把文物当作旅游观光的一部分,看成是地方经济的摇钱树。在这种气氛下,文物看起来很热,但实际上热的只是商业价值,而文物的文化功能和其他价值很大程度上被忽略了。
“文物旅游应该是一种深层次的文化体验,眼睛是起点,内心的感受是深层次的目的。如果说只是观光,没有一定的准备,就会导致参观的盲目、粗浅和猎奇,满足于坊间的、附会的传说故事,满足于到此一游,从而降低了自己旅游的品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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