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的区域合作，迈出了重大一步——《长三角“十一五”科技发展规划》有望于年底正式出炉。这是长三角有史以来第一份区域创新体系规划，并被认为有望成为引导长三角今后创新发展的一面大旗。

鲜为人知的是，达成如此共识之前，三地均有若干年的艰辛铺垫与不断的试探、磨合。而《长三角“十一五”科技发展规划》的编制，对长三角共建创新环境的命题而言，还仅是一个开端 。

树旗说——

转机发生在西湖边

“那天（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２５日），我随便瞟了眼报纸，就看到了这则消息，把我乐坏了。”陈宏凯对记者说。

陈宏凯，在“那天”还是上海市科委办公室副主任，主持科技合作与交流工作。让他“乐坏”了的消息是：当天，苏浙沪三地的书记、省长、市长６个人，悄悄聚在西湖边，商讨“十一五”期间长三角地区合作问题。

据说，当时６个人关在房间里密谈，连记录的人都不要。会谈结束后，三地宣布：将在“十一五”期间展开４个领域的密切合作——交通、能源、环保、科技资源共享。一看“科技资源”也在其中，陈宏凯兴奋了，“又有重活忙了。”

在此之前，陈宏凯刚负责完成了长三角１６个城市的大型科学仪器设备协作共用网建设。依托于上海研发公共服务平台，该共用网入库仪器设备已达１５００多台套，“去年１０月２２日开通，３个月时间跨区域服务量就达９００人次，算算每天有多少？说明江浙对仪器需求还是很高的。”

尴尬的是，这１６个城市除上海外，其它均为长三角地区二级城市，省级城市的缺位，成为陈宏凯心中始终牵挂的一项未竟工作。

困难可用实例来说明。若干年前，三地曾联合申报某国家重点项目，但相互没有把利益机制和分配机制说清楚，具体的科研力量如何分配？是联合还是各做各最后组装？知识产权怎么分享？整个体系矛盾不断，合作只能不了了之。

研发平台亦如此，三地均建有各自的公共服务平台，联合后，以谁的平台为主？难题只能回避。

长三角在经历多年一体化过程后，正逐步涉入“深水区”，越是往深处走，越会触及各自利益，协调难度也会增大。科技领域的合作，无疑正处于“深水”领域。所幸三地的决心与助推力都足够强劲。

西湖会议后，三地科技部门抓紧时机，５月１９日在沪举办的长三角区域创新体系建设联席会议办公室２００６年工作会议上传出消息，在前期战略研究顺利结束的基础上，《长三角“十一五”科技发展规划》的编制正式启动。

这被三地科技部门誉为树起了一面大旗。有人说，“高举大旗没错，但更重要的是下面要有很多小旗，否则组不成一支队伍。”５月１９日的会议更重大的突破在于，三地酝酿将正式签约，在省级层面上进行科技资源共享的合作，并围绕国家战略目标开展联合攻关。这些“小旗”表明，长三角开始以一个整体出现在国家自主创新的蓝图中。

陈宏凯可高兴了，依据三地的工作安排，再过两三个月，他之前未能完成的省级大型科学仪器设备协作共用网的建设，就能够全面展开了。

优势说——

抱起团来再跳一跳

长三角的科技合作制度，最早由浙江提出，江苏、上海积极响应。标志性的开端发生在２００３年，上海市、江苏省和浙江省人民政府签订《沪苏浙共同推进长三角创新体系建设协议书》，确立了联席会议制度。

现在来看３年前的协议，观念仍是相当超前的，从创新体系建设的整个概念、框架，到要完成的若干合作项目，包括科技项目联合攻关、资质认证等都是自当年提出，一直延续到今天。

其实，从历史来看，自“星期六工程师”始，长三角的民间科技互动早已开始。而上海的技术交易所在江浙的名气甚至比在上海还响，江苏、浙江的小城市不少企业都是它的会员，这是三地民间中介机构交流频繁的另一证明。

现在，三地探索的，便是在民间自由合作的基础上，将民间没法做的、牵涉到公共利益的东西，通过政府合作，来打破壁垒、打破地区的行政界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政府的联合，是来解决仅凭民间力量无法达到的目标，也是民间推动的结果。

从深层次来看，三地合作属强强联手，互惠互利，共同发展，这是三地携手创新的内在动因。

陈宏凯的比喻很实在：“我们都觉得，为了自身更好地发展，需要‘抱成一团再跳一跳’，并不是说上海一家突突突往前跳一下子发展很快，江浙跟你距离拉开很大，这是不可能的，上海发展的区位优势在长三角，不可能一下子突出在很前面。”

确实，长三角科技合作中，三地各有特色，优势能够互补。

据分析，上海的特色在于，综合优势比较强，特别是“国家队”比较多，如生物医药、材料、基础研究科学等领域，是传统强项；

江苏优势在基础科学领域，高校也比较集聚，企业围绕产业的应用技术开发也较强，包括南京的工业制造力量、苏州引进的技术力量、化工领域如化纤等；

浙江的特点是，符合民间民营科技、中小企业发展趋势的技术相当强，科技优势在于围绕浙江民营经济发展展开，海洋科技也是浙江传统优势项目。

三者联合，使长三角的自主创新课题在民间力量不断释放的同时，也能得到政府的有效推动，打破相互间的资源壁垒，集合各自优势，在原来政府行政层面互相竞争的基础上，既有竞争又有合作，更多地趋向于合作，将力量合在一个聚焦点进行突破。

在科技工作实际已走到政府工作前列的整体环境下，这一点尤为重要。

奶酪说——

长三角合作没“老大”

合作伊始，三地科技部门启动重大科技联合攻关，这在全国也属少见。

“首批项目着重民间交流，本来就在市场化运行的，如饮水安全、城际一卡通、道路问题等，合作着力点嵌在长三角自身的发展趋势上。”上海市科委有关人士介绍。

现在，三地将针对长三角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共性问题，初步确立了“水资源保护与水生态修复技术”、“危险化学品物流与安全监控管理技术”、“海洋灾害预警与防治关键技术”等多个项目，作为长三角区域“十一五”科技规划的重大项目，开展联合攻关。

然而，仍然有些三方合作中的障碍与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仍在“冬眠”。

“下一步就是要把这个资源共享，三家重复立项的事情肯定会有，这个就要有姿态，你做过的课题我不一定再做了，有些事情我们联合起来上，这个涉及利益很多，所以问题会很大。”陈宏凯坦言，三方合作最重要的问题是协调，从大局出发，三地都很谨慎，尽量不去触碰别人家的东西。

以此为出发点，三地的合作模式，也许可以概括为“奶酪说”。

“长三角的合作没有老大，不存在谁牵谁的头！大家经济都差不多，总量我比你还高，ＧＤＰ也不比你差，所以，大家要以一个平常的、合作的心态来做。”这是三地的共识。

行政存在壁垒、资源不能共享，关键还是观念、理念的桎梏。合作伊始，三地谨慎提出——大家能不能不触动原有的基础利益，不动存量，不动你的奶酪，而是三家联合再去做一块新的奶酪？

长三角１６个城市大型科学仪器设备协作共用网的建设，由签约到开通，整整花了半年。上海负责具体协调的同志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跑，做方案，一直做到上海把网络无偿送给某地——“这叫送奶酪，但也许最后送的不是奶酪，而是酵母，使它最后能自己做奶酪。”陈宏凯说。

博弈说——

竞争与合作中共赢

三地的科技合作，对长三角整体自主创新的命题而言，意义有多大？

合作，三地均有天然优势。上海技术输出力量很强，据统计，上海技术交易市场一年１５０多亿元技术交易额当中，有将近２０多亿元在江浙，占了上海与外地合作的大部分。

而江浙特别是浙江对技术的需求很强烈，而且随着时代发展，对自主创新的需求愈发强烈。如果说原来只是要求转让一样东西的话，现在则是要求能帮助自主开发这样的东西。

竞争同样能够促进三者的进步。“浙江去年拿出几亿元来支持成果转化，我们一下子就有点紧张。”上海市科委有关同志笑着说，当然，现在上海财政对科技的支持已经很大了，但三方肯定会有各自的比较与竞争，毕竟在正常情况下，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看来，在竞争与合作中互相博弈，是未来长三角科技发展的必然之路。

那么，备受瞩目的《长三角“十一五”科技发展规划》，究竟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现在，大家都认为有合作的空间，但还只是提了一个纲要，还没有涉及利益分配机制问题。应该说，合作并没有打破原来的行政界线，有行政区域就有自己的利益，我们要提倡打破壁垒，但也不要用我的公共利益来损害你的公共利益。”上海市科委龚黎明说，自主创新中，政府做政府的事情，企业做企业的事情，政府的任务还是引领、鼓励与服务，更关键的还在于激发出企业的创新活力。

但可以肯定的是，三地科技合作的愿望与激情将不断深化加强。浙江省科技厅厅长蒋泰维就在５月的工作会议上大胆提出，能不能进一步地开展项目库的共享与专家库的共享，避免重复立项与人才资源的浪费。 （记者 曹玲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