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程的列车上，陈婉怡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的是云南贫困山区中一张张满是污垢而又充满着期待的小弟弟、小妹妹的脸。闭上眼睛，那一双双过早蒙上了生活重负阴影的眼睛总是挥之不去。虽然在来之前，陈婉怡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面对漏着雨的宿舍和明显营养不良比自己矮着半截的同龄孩子，她的心绪仍旧久久不能平静。陈婉怡说，现在她惟一能做的是告诉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帮帮西部孩子吧。

    ■因为长期都沾不上荤腥，戌街中学的孩子们的饭量大得惊人，有许多孩子甚至长期吃不着菜

    同样是土豆。当“麦当劳”里北京的孩子将整包的土豆条毫不可惜地丢弃时，云南楚雄州牟定县戌街乡戌街中学的孩子却只能在白米饭里夹上一小块辣人的腐乳或打上两角一勺的白水炖土豆。这里盛产优质土豆，但孩子们却从不知道油炸土豆条的味道。

    在学校里，陈婉怡他们的伙食是十分丰盛的，有许多女孩为了不使自己发胖可以忍一个星期都不看肉菜一眼，与戌街中学孩子们望肉菜生畏的原因是如此的大相径庭。

    初三学生李宗能告诉记者，平时食堂的白水炖土豆、白菜、番茄都是两角钱一勺，而如果菜里有肉就要5角钱一勺。可对孩子们来说，3角钱就能在学校食堂吃一顿饭了，孩子们实在是舍不得。最终，一个个大碗又伸向了土豆。长久以往，现在，学校食堂已经将惟一的一次肉菜改在了每个星期五的中午，因为买肉菜的人实在太少，所做的量也就十分有限了。

    陈婉怡还发现，孩子们手中的碗都是城里绝少见人用的那种大铁碗。戌街中学的老师说，因为长期都沾不上荤腥，孩子们的饭量大得惊人，有许多孩子甚至长期吃不着菜。站在普遍发育不良的初三男生中，娇小的陈婉怡却成了高个子。

    陈婉怡的同学每个星期回家都会背回大包小包诸如奶粉、黑芝麻糊之类的营养品，而戌街中学的孩子们趟过3条河，赶上4个小时山路，周一上学大多背的是自家制作的腐乳，为了多下饭，许多孩子的腐乳让人尝一点就会辣得只能长时间张着嘴，有的则是背回沉重的一捆柴火交给食堂。

    ■掀开女生的床铺，除了一条稻草席，上面就铺着一条薄薄的床单，好一点的也只是在中间再加一层塑料布

    同样是宿舍。城市里的孩子享受的是四季恒温，还听着HOT的最新专辑，而戌街中学的孩子却只能两个人蜷缩在一卷旧棉絮中，一到下雨大家就要相互帮忙，吃力地将床挪到不漏雨的地方。

    这里冬季潮湿阴冷，许多孩子手上生了冻疮。掀开女生的床铺，陈婉怡怔住了，除了一条稻草席，上面就铺着一条薄薄的床单，好一点的也只是在中间再加一层塑料布。一间只有30多平方米的宿舍里，足足睡着从初一到初三的77个自习课结束前就早已饥肠辘辘的女生。

    对于学生们来说，最难熬的不是冷风嗖嗖的冬季，而是大雨不断的雨季，绝大多数时间，宿舍的屋顶是经不住浸泡的，往往是半夜屋外大雨急屋内小溪流，此时，所有的学生都行动起来，抱被的抱被，挪床的挪床，倒腾到半夜，实在不行，大家只能抱着自己的棉被挤在角落里,等待天亮。

    ■开学时，几位老师拿出微薄的工资替几个学生垫付了费用，而剩下的几个实在是无力支付，他们再也没有在校园里出现

    同样是学习。就在城里孩子在家长稍不注意就沉迷于电脑游戏而父母为之万分头疼要设置“密匙”时，戌街中学的孩子却面临着交不上每学期90元的书本费而辍学的危险。

    左小忠、左莲丽、姚银梅……在学期开学时没有来报到。同村的金思国告诉记者，个头只有1.2米的左小忠已经赶着十几头牛为经济实在困难的家里挣钱了。有几次远远看到他背着书包过来，左小忠急急地赶着牛群走了另外的路。听说其他几个人也已经盘算着跟着大点的孩子出去打工了。陈婉怡告诉记者，自己虽没有见到他们，但却能深深地感到他们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选择的是一种叫做无望的东西。

    每学期90元的书本费对于每月花销动辄上千元的私立学校学生来说，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但对于戌街中学的许多学生来说还是太多。陈婉怡打听到，在这里上学学费是全免的，只要交齐书本费和学杂费90元就行，而有一部分还可以不交书本费，用哥哥、姐姐留下的旧书，就这也有交不上钱只能辍学的。开学时，几个老师拿出微薄的工资替几个学生垫付了费用，而剩下的几个实在是无力支付，他们再也没有在校园里出现，而在“安康计划西部行”云南站中，这种情况绝非戌街一处。

    陈婉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钱”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性，她告诉记者，回到北京，她不但要从学习上辅导在云南结识的朋友，还要告诉身边的所有人，去帮帮西部贫困儿童吧，哪怕是微薄的一点力量就将改变他们的一生。

    北京青年报 2003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