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与不变:宗教发展的中国模式
改革开放引起诸多变革,但中国宗教和谐的基因不会变,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不会变。我们对宗教信仰自由的尊重,扎根于深厚的“和”文化传统之中
一个多月前,美国人选择了变革,也选择了力主变革的奥巴马。奥巴马以“我们需要变革(Change we need)”的响亮口号争取了选票,以“变革已降临美国(Change Has Come To America)”的激情演说感动了美国。
奥巴马的魅力在于他的变革,也在于他的坚持:变革,是为了应对“一个处于危险边缘的星球,一个世纪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坚持,不会改变美国的基本价值与理想,不会偏离美国国父们为美国指明的前进方向。
当代中国在30年前义无返顾地选择了新的变革——改革开放。改革开放30年,中国的宗教及宗教政策也在变化,但又有所不变。一些学者在讨论“中国模式”,那么,何为宗教发展的中国模式?
在深化改革的进程中,中国宗教的变与不变
中国宗教不变的是“和”文化的底蕴。“礼之道,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中国人喜爱“和”,崇尚“和”,形成了多宗教、多信仰共生共长、多元一体的局面,没有宗教对抗和宗教迫害的文化基因,没有出现过一个宗教迫害其他宗教的现象,也没有发生过宗教战争。今天,更加真诚、更加明确、更加深入地尊重和保护宗教信仰自由,已成为中国人的共识,当然也是中国政府长期不变的基本政策和明确的法律规定。改革开放引起诸多变革,但中国宗教和谐的基因不会变,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不会变。我们对宗教信仰自由的尊重,是对客观存在的尊重,对文明进程的尊重,对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的尊重;我们对宗教信仰自由的尊重,扎根于深厚的“和”文化传统之中。
要说变,我们对宗教及其社会作用的认识,的确在发生变化。我们现在更加强调,不要因有神论和无神论的差异,而增加信教和不信教群众之间的隔阂和对立。对未来是否有“天堂”的分歧,没有理由不让位于携手共建现实美好世界的合作。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者是重视阶级问题的,但现在我们强调的是“宗教的消亡可能比阶级和国家的消亡还要久远”;马克思主义者对宗教麻痹群众的社会作用是持批判态度的,但现在我们更强调信教群众也是建设国家的积极力量。中国共产党的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明确指出要“发挥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众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积极作用”。
随着中国的深化改革,传统的城乡二元结构向着一元结构转变,农民将更多地向城市流动,市场将进一步扩大,就业将进一步扩展。经济体制深刻变革,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主体趋于多元,不同文化的相互激荡和互补将更加明显、更加深入。人们思想的独立性、选择性、多变性和差异性,人们的精神和文化需求也将进一步增加。在这个进程中,中国宗教的面貌也焕然一新,努力与变革的社会相协调、相适应,积极参与多元化的大众文化、和谐文化的建设。
我们要通过依法管理,来防止有人利用宗教、打着宗教旗号从事非法活动和违法犯罪活动。我们的管理不是对宗教信仰层面的管理,不涉及宗教的内部事务,而是对宗教涉及国家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的事务进行管理。在实施这种管理中,明确地依法规范和限制政府的行政行为,避免可能发生的损害宗教界合法权益的事情;积极帮助宗教界协调与社会其他方面的利益关系,为宗教界提供他们需要的公共服务。
在扩大开放的进程中,中国宗教的变与不变
全球化浪潮以及30年来中国的不断扩大开放,注定要求中国宗教也不断向世界开放。以基督教为例:中国基督教协会于1991年重返世界基督教教会联合会;与很多基督教国际组织保持着长期友好关系,如联合圣经公会、信义宗世界联盟、世界归正宗教会联盟、浸会世界联盟、普世圣公宗、世界福音派联盟等;邀请了世基联几任总干事、英国圣公会三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美国布道家葛培理父子、亚非的圣公会环南大会等宗教领袖访华;邀请北美、欧洲的神学教授来中国神学院授课讲座;向海外先后派遣了100多名神学留学生以及更多的短期进修教牧人员;与各国教会以及教会的社会服务机构合作,开展扶贫、医疗、教育、救灾等慈善项目;2004年以来与海外教会合作,先后赴香港、美国、德国举办了中国教会圣经事工展,在合作过程中与海外教会建立了深厚友谊。
开放的中国宗教,一直坚持着独立自主自办教会的原则。这种坚持,是基于中国教会深刻的历史背景,基于中国基督教信徒的命运抉择。深受殖民主义压迫的中国人民,对作为殖民主义附庸的“洋教”深恶痛绝,进行了连绵不绝的抵制和抗争。中国基督教有识之士一直在艰苦地探索独立之路,“为国家争人格,为教会争人格,为基督徒争人格”。就像曾受宗教迫害的美国人民珍视宗教自由如同生命,从殖民地走出来的中国人民爱独立也如爱生命。独立,饱含着中国人民最沉痛的历史回忆,最深沉的民族感情。中国宗教也是如此,其独立的教格不容侵犯。30年来,扩大开放的中国宗教之变,在于其不断开放;不变,在于其坚持独立。开放以独立为基础;独立并不是自我封闭,会在开放中更好地成就自我,同时也补益对方。美国前总统卡特曾告诉我,30年前,邓小平回答卡特总统的询问:在中国,宗教信仰自由,OK;印刷发行圣经,OK;外国传教士,NO。这个回答直截了当。30年后的今天,我们仍将如此回答。天主教神学家孔汉思其实也有类似的回答,他说:“还可以有另外一种基督教与中国接触的方式。……不再需要传教士从国外输入基督教,也不再需要单纯地把西方神学译成中国概念。它追求的是在当代中国的社会文化环境里,在一个独立的教会框架里实现反映基督教的信念”。
在发展进步的大潮中,中国西藏(香格里拉)的变与不变
西方的朋友们关心中国的“西藏问题”,是因为他们的头脑里,总闪烁着一个带着东方神秘主义色彩的,朦胧、理想的“香格里拉”。西藏的确具有他们想象中的香格里拉的神奇。雪域高原的秀美、语言文化的独特、藏传佛教的经典,这些具有民族特色的人类文明,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珍惜。西藏的山川、语言、文化、宗教从未曾改变。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经幡还是那经幡、佛号还是那佛号。
正如加拿大学者戈伦夫(A.Tom Grunfeld)在他的著作《现代西藏的诞生》(The Making of Modern Tibet)中所说,西藏“是一块笼罩在朦胧中的土地,几乎任何一个有关它的或者声称正如加拿大学者戈伦夫(A.Tom Grunfeld)在他的著作《现代西藏的诞生》(The Making of Modern Tibet)中所说,西藏“是一块笼罩在朦胧中的土地,几乎任何一个有关它的或者声称来自它的稀奇古怪的故事,都毫无疑问地被世界上无数的人敬畏地接受和相信……许多读了一点有关的记载就自诩为‘专家’者认为,既然这些记载都是一样的,那肯定都是准确的”。历史却确凿地记载着,旧西藏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香格里拉,而是一个领主庄园制的农奴社会。建筑在黑暗的、残酷的、野蛮的农奴制基础上的西藏政教中枢,就是一小撮最大的农奴主的集合体。
今天的西藏固然要保护“香格里拉”的独特的藏族文化,但绝不要保护野蛮和落后。西藏的文化保护必须与整个藏民族的发展、进步、团结、幸福相适应,而不是作为“活化石”在固化了历史的同时窒息了自身的生命与活力。西藏文明的延续,只有在发展经济、改善生活的同时,才能更好地保存,而不是打着“保留民族特点”、“保护宗教文化”的旗号,让一个民族衰落下去。
今天的西藏,已经由野蛮残酷黑暗的政教合一的农奴制,转变为一个饱暖、进步、公正、平等、开放的社会。这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从1965年至2005年的40年间,中央政府对西藏地方的财政投资累计达到968.72亿元。自1993年始,中央的财政转移支付占西藏地方财政收入的90%以上,有力地支持了西藏经济社会发展,西藏经济连续7年保持12%以上的增长速度,大大高于全国的平均发展速度。
西藏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更有利于保护藏传佛教。所谓“西藏问题”,始终是两个基本问题的交叉:一个是国家主权问题,必须反对分裂,维护祖国统一;一个是社会变革问题,必须反对复辟,迈向进步和光明。
中国的56个民族一直是大杂居、小聚居,这个基本国情决定了中国的民族区域自治,必须是民族自治和区域自治的有机结合。无论绕多少弯子,想多少办法,找多少借口,搞多少包装,一要分裂不可能,二要倒退行不通。历史潮流不会答应,西藏人民不会答应,西藏这片“香格里拉”的神圣土地也不会答应。
今天的西藏,倍加珍惜和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这是不变的“香格里拉”。今天的西藏,努力改变一切愚昧与落后,朝着幸福和光明迅跑,这是变革的“香格里拉”。
四十年前,马丁·路德·金梦想“黑人儿童和白人儿童能够兄弟般地携手并行”,今天,在这个白人占70%的国家选出了一位非洲裔的黑人总统,世界为美国感到高兴。美国的伟大和力量,来自她的多元和包容。我相信,善良的美国人同样愿意看到,藏族与中国的其他民族兄弟般地携手并行,一起走进现代化的行列,实现共同富裕、共同进步、共同繁荣。我相信,你们梦中“香格里拉”的光辉,会在我们同一个世界里永恒地闪耀。
我们需要变革。我们在不同的国度、用不同的模式、进行不同的变革。总有同一股大潮同时席卷这个世界,同一个真理同样连接古往今来。 (叶小文)
(作者为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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