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在传销人员中出现的低龄化趋势令人心忧。陈昆仑　摄

“警惕：以‘深圳文彬贸易有限公司’、‘广州扬森公司’、‘新加坡派隆国际有限公司’等名义开展的‘连锁销售’、‘加盟连锁’、‘直销’活动是非法传销活动。”６月，来到广西来宾的外地人都会收到上述手机短信。这是当地有关部门打击传销活动的新措施。

广西来宾是２００２年才成立的一个地级市。去年下半年以来，众多传销分子聚集来宾，引起政府部门、媒体的关注。经过大力打击后，传销人员一度销声匿迹。但是，６月９日，有关部门在来宾的一次行动中，却再次捣毁传销窝点４３个，现场驱散传销人员３５２人。

参与打击传销行动的一位工作人员痛心地告诉记者，传销人员中，很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少男少女，他们脸上稚气未脱却显得麻木冷淡。

一个“创业者”发财梦的破灭

记者是在监狱里见到江西人王川的，不久前，他被一个发财梦引诱到了来宾。

王川原本在深圳和别人开了一家旅店，每个月能挣两三千元。一天，合伙人告诉他，到来宾开旅店很快就能赚到６位数。两人已合伙开店１年多，王川对合伙人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卖掉旅店，来到来宾市。

王川甫抵广西，就被传销分子编入“江西体系”。问起做生意的事，同“体系”的人告诉他，就是开网上店铺，做连锁销售，并称这是国家在广西的一个西部开发项目，不违法，在当地有几万人做这事。

“会不会是传销呢？”王川问。“传销一下子要有两三千万人，这绝不是传销。”禁不住轮番头脑轰炸，第二天，王川拿出３８００元买了一份“产品”。

凌晨５点，同屋的人叫他一起去上课。一间不大的房子，坐了四五十人。讲课的“老师”挥舞双臂，声嘶力竭地对大家喊叫着“人要有梦，我要做狮子不要做羚羊”之类的话。在这种热烈的会场气氛感染下，王川身体里涌动着一种久违的“创业”激情。教课的人又问：“如果你在当地发现一座金山，你自己一个人搬不动，你首先想到的是谁？”王川真的觉得金山就在面前，毫不犹豫地又买了２０份“产品”。在他的“努力”下，他的女朋友、同学等也花了６万多元买了多份“产品”。

“要不是被抓，我这个发财梦可能还醒不了。现在钱没了，旅店没了，只能从头再来。”王川说。

传销从中小城市向周边区县蔓延

传销组织为何盯上了来宾？据分析，来宾这样的中小城市消费水平低、交通便利，吸引了众多传销分子从沿海城市转移到此。

广西工商局的资料显示，目前，来宾市区的流动人口管理站已登记暂住人口２万多人，并登记出租房屋４０００多户，而来宾市区人口仅３０万。去年１１月，来宾大力打击传销时，近万人的传销队伍又涌向另一个城市玉林。

“当时，整个城市特别热闹，早上总有一群群的人拿着笔记本走在街上。所有的出租屋、旅社全都爆满，街上外地口音的人也多了起来。”玉林的市民回忆。

仅去年１１月１２日至１１月２９日，玉林就捣毁传销窝点２２０个，遣散说服传销人员３６００人次，查处涉嫌传销犯罪案件３１件。

值得注意的是，传销活动正逐步往中小城市周边的县区蔓延。比如，最近桂林兴安县工商局查处了两起传销案件，端掉了以余某、尹某等为头目的传销组织，查扣现金９２．３６万元；４月份，横县摧毁了打着“深圳文斌”连锁销售旗号的传销组织。据查，该传销组织已发展下线人员１０００多人，涉案金额达１０００多万元。

传销花样翻新，手段愈显诡秘

多年来，传销活动总是在集中打击的时候有所收敛，过后则更为猖獗。记者发现，在各地查获的传销案件中，涉案金额越来越大，人员也越来越多。

自治区工商局局长刘君介绍说，目前传销呈现出专业化、高智化特点，涉案人员多达数千甚至上万，案值由几百万元至几千万元甚至上亿元。

由于打击力度加大，传销组织的活动变得更为分散、隐蔽。而且，在与执法部门的“斗争”中，一些传销组织具有了比较强的反侦查能力。这些传销组织内部分工明确，由大头目遥控，小头目跨城市组织活动，有专人负责“培训”、收费、资金运转、“网络”维持。传销人员绝大部分来自外地，大多聚集在城乡结合部，往往受到传销组织暴力和精神双重控制，他们从受骗者变成骗人者，把亲戚、朋友骗入传销组织，形成“滚雪球”式的恶性循环。

传销分子利用互联网从事非法活动的趋势也日益突出。一些非法组织利用互联网发布信息，介绍传销方法，收取高额入门费，组织传销网络。

调查发现，参与传销人员来源越来越复杂，很多人属于社会上的困难群体。人员职业特征向学生和农民扩展，人员年龄向低龄和高龄两极发展。

调查取证与案件定性越来越难

传销日益发展为诱发其他犯罪的重要因素。由于传销组织多为“空壳公司”，从事传销的人员多是受骗而来，再骗人传销。一些传销人员被骗得血本无归后，生活陷入极端困境，于是铤而走险，引发盗窃、抢劫等案件。

此外，在处理传销案件时，暴力抗法时有发生。不久前，玉林工商、公安执法人员在清理窝点时就曾遭到围攻，１５名执法人员受伤。

广西从去年开始“雷霆行动”，集中打击传销活动，并建立打击传销联合执法机制，由地方政府负责领导、统筹和协调各地的打击工作。今年１至５月，共立案查处传销案件８３件，清理传销窝点５９３个，劝返参与传销的人员７６７８人。

随着对传销打击工作的深入，工商、公安人员却遇到了难题。

刘君介绍说，传销多采取上、下线单线联系，而上、下线之间大多以信赖关系收取钱物，不开具相关收款凭证，工商部门在调查取证中经常出现证据链条中断和无法收集用以佐证的相关书证等情况，致使案件难以顺利侦结，对传销人员的处罚明显偏轻。

传销活动屡打不绝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专项经费，致使对传销人员的返程救助（如伙食、车船费等）无法落实，只能就地驱散了事，而被驱散的传销人员又转换地点重新聚集，继续传销，形成恶性循环。比如，来宾开展打击传销活动，传销人员就转到玉林重起炉灶，玉林不得不再耗费大量人力、财力进行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