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胀短期内不是威胁 全球年内难见加息
上海证券报:在最新的报告中,世行提到了“退出策略”的问题。那么,什么时候可能需要启动退出机制?哪些国家最迫切需要考虑“退出策略”?
蒂莫:我认为,超宽松货币政策的解除,可能会先于财政刺激政策的撤出。在很多国家,财政刺激对需求的拉动效果还未开始体现,同时政府为了给未来的增长打下更坚实基础,也会倾向于继续推进财政刺激。
在货币政策方面,很多国家都已经降息至接近于零的水平。不少央行都开始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即量化宽松政策,旨在解冻民间借贷。但央行往往存在太晚收回这类非常规措施的风险。在达到解冻信贷市场的目的之前,不少新增流动性都会涌入资产市场,比如股市、房地产等,进而带来通胀压力。
另一方面,在一些国家,比如美国,在联储已降息至零的情况下,政府推出了新的措施,即通过收购国债来压低借贷成本。如果届时要采取逆操作,则意味着当局要开始卖出国债,收回资金。而这个时候政府已经深陷巨额财政赤字,发债成本高企,这会给卖出国债带来更大的难度,而且这也可能间接影响到财政刺激。
从美联储等央行的角度来说,他们很有信心,认为如果有必要的话,央行可以很快从市场上撤走多余流动性。但事实上是不是这么简单?我觉得未必。以美国为例,以美国政府目前的糟糕财政状况,加上当前金融市场的现状,美国政府对其债务进行再融资已经越来越难。在此情况下,美联储要进行推出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有可能会使得加息压力进一步加大,而一旦加息,会使美国的财政问题进一步恶化。所以我认为,短期来讲,超宽松的货币政策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长远来看,央行还是面临非常大的压力,我担心如果央行的退出不够快的话,就会产生问题。
上海证券报:就考虑“退出策略”来说,有没有一个大概的时间表?哪些国家需要最先考虑退出非传统的刺激货币和财政政策?
蒂莫:这很难一概而论。我认为,很多国家都出现了潜在泡沫浮现的迹象。就单个国家而言,某种意义上说,美国可能需要比较早考虑这方面的措施,因为美国在量化宽松和财政刺激方面启动得比较早。即便是像中国这样的国家,如果你看看最近一段时间股市的表现,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你可能也会得出某种结论,即提供流动性不再是当局的首要任务。
上海证券报:通胀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危机?有人认为各国央行的大举降息和注资,可能催生新的泡沫,您怎么看?
蒂莫:这轮危机的规模和影响力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得益于美联储等各国央行非常大胆迅速的出手,目前的危机才得以很快得到控制。在这轮危机初期,很多人把它和大萧条时期相比。但是我想,其实某种意义上讲,从整个全球需求滑坡的程度来看,这次危机的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但和当时唯一不同的是,各国政府采取应对措施非常迅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遭遇又一次“大萧条”的原因。这些政策是有效的,不应当过于苛刻地指责。
我并不认为通胀短期内会成为一个问题,至少不会出现传统意义上的通胀。目前各国的产能利用率还很低,甚至是在中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远远高于趋势增长水平的强劲增长,才能提升产能利用率。由于危机的影响,从全球来看,无论哪个行业、哪个国家,产能过剩都是一个普遍的问题,产能利用水平非常低。我们可能需要几年的强劲增长,才能充分消化这些多余产能。不仅对制造业,对其他行业也是如此。此外,在商品市场,我们不再能看到在2008年推动商品价格飙升的强劲基本面因素。
但我的确认为通胀可能成为未来的一个潜在风险。当中央银行释放出大量流动性,但又未能促使消费者用这些钱来消费,这些钱可能流向资产市场,推高资产价格。我们都知道,目前各国政府在市场中投入的流动性非常多,但企业和消费者不一定会马上愿意来消化这么多的流动性。什么意思?就是说可能原来想买车,现在考虑到经济危机不一定会马上买。在消费者信心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既然融资成本这么低,也许可能会有人会利用低廉的成本借钱投入到股市和楼市当中,这个我觉得是值得我们担忧的。
上海证券报:您觉得各国何时应该启动加息,或者说利率正常化?
蒂莫:我刚才已经说了,很难判断什么时候启动加息,这要取决于央行的判断。不过,至少在年内,各国还不大敢开始加息,特别是在美国,联储不仅保持利率在零区间不变,还一再向市场传递这样的信息,即当局将在一段时间内把利率维持在低水平。如果可能,我想美联储可能逐渐开始考虑退出超宽松货币政策的问题,但不大可能以一种很激进的途径实施,而是一种更温和的解除过剩流动性的措施。
上海证券报:金融市场过去几个月强劲反弹,世行如何看待市场的表现?是否认为金融市场已经摆脱了危机的阴影?股市面临的最大风险何在?
蒂莫:我不是股市方面的专家。要判断股市的走势很难,市场总是波动的,并却取决于人气的变化,要解释现在股市的上涨很难。但有几点我想可能说说,一是反映了投资人对全球经济形势的判断,即对经济已经度过了最坏时期、有望展开复苏的预期;第二,过去几个月全球市场信贷大量增加,在消费者信心尚未完全恢复的背景下,很多人并没有把从银行获得的低廉资金用于购买消费品、汽车或是自有住房,而是用在了投资和投机,去买股票和投资房地产等。
至于风险,对股市来说任何时候的最大风险都是上涨过头。股市的估值与盈利的增长不相符。在股市上涨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一种恶性循环,即市场越涨,愿意买进的人越多,这本身就蕴藏着一种风险。
我记得大约在两年前,在A股持续暴涨的时期,中国政府曾试图冷却国内过热的股市。政府发出这样的信号非常非常重要,因为很多政府都不敢试图干预股市的走势,但有的时候当局发出一些信号的确是非常必要的。
上海证券报:到目前为止,您有没有看到股市出现过热的迹象?
蒂莫:这很难说。在一些国家的确有些迹象需要引起注意,包括中国。中国股市的持续上涨,一方面是国内信贷的急速增长,但是中国股市增长也有其他的原因,因为全球投资人都认为中国经济将成为这轮危机中率先复苏的国家,中国有望成为全球经济的新引擎。 (记者 朱周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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